缓缓旋转着的吊灯将淡金色的光洒满大厅。
白色大理石的桌面上，莹润的光泽流转，几尾鱼虾穿梭在墨色的荷叶之间。下边是宽长的木质桌身，在淡暗的环境下显得沉稳和厚重。餐桌两边是等长的布沙发，一侧是走道，一侧是齐人高的红木书柜，柜格上摆放着各种书籍报纸和杂志。
典雅的欧式装修，轻淡的紫罗兰香水味，加上萦绕耳边轻声慵懒的音乐，淡淡的小资情调扑面而来。
华贵中带着淡雅，芬芳中带着清新。这种调调似乎就是当今人们吃饭社交的主流场合了。
这里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名为“几米阳光”的餐厅。
坐沙发上的季寒无所事事之余随手拿了份报纸，一页一页地翻。
他在等人。
夏小然同学以自己在季寒校园卡失而复得这件事上出了大力为由，提出要让季寒请她吃饭。
“学校食堂行不行？”当时的季寒试探着问。
“你说在哪？”夏小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。
“学校食堂。”季寒重复。
“……”
“不说话那就是没意见了？”
“等……你给我等下……”
夏小然转身在桌上的一堆纸里翻来找去后抽出一张“几米阳光”餐厅的宣传单，指着上边一个印得金灿灿的大厅。
“怎么说也要去像这种类型的地方吧？”
于是季寒来到了这里。
“这地方我以前还挺常来的。”
幽灵先生林若秋坐在季寒背后的沙发上，有些怀念一般地看向周围。
“是吗？那有啥好吃的推荐推荐。”
“记不清了……”林若秋想了想后摇摇头，“我看看菜单。”
季寒合上报纸，瞟了眼远处的服务员，把菜单放在林若秋身前。
“果然还是想不起来。”林若秋还是摇头。
“你能记得哪些？”季寒问。
“只记得以前常来这家餐厅，等会……那女孩来了。”
季寒直起身子，侧头看到夏小然在和服务员说话，而后看向了自己这边。
季寒举手示意。
“学长你看我选的地方不错吧！”夏小然坐到季寒对面，洋洋得意，“作为约会地点比你那学校食堂好了可不止十万八千里！唯一可惜的坐对面的人是学长……”
“你对‘学长’这个群体有啥不满吗？”
“……我说的‘学长’特指……”
“你就把今天当约会吧！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。”
“这就有点……”别立马露出为难的表情啊朋友，好歹先思考一下。思考一下再得出结论，这是学生的基本素养！
“真不太好意思说出来……真要跟学长约会的话简直就跟做噩梦一样。”
“你的‘不好意思’究竟是什么啊……”季寒叹气。
“啊……”夏小然发觉自己把心声说出来后捂住嘴巴。
“好了好了，先点菜好吧？有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别说！”为了不让自己受更多的心灵创伤，季寒献出了菜单。
“好！”
“学长吃韩国料理吗？”
“没吃过，你想吃就点吧。”
“点寿司吗？”
“随你高兴。”
“大闸蟹都有诶。”
“毕竟咱们学校的城市邻着海。”
……
夏小然余光看到季寒拿着菜单却一副神游物外的表情，不由得轻哼了两声。
“怎么了？都不对胃口吗？”轻哼声被季寒听到了。
“我在想，学长胆子还真是大呢！”
“胆子大挺好的，至少心理素质普遍高一些。”
“……我说的是学长在和女孩子吃饭的时候竟然还在想别的女人？”
“怎么说得我好像是个渣男一样？”
“‘渣男’是指那些有女朋友了还到处沾花惹草的男人。但学长你没有女朋友，所以我不会觉得你是个渣男。”夏小然使用了十分专业的三段辩证法。
“等等，我记得我没和你说过我没女朋友吧？说我没女朋友你有证据吗？证据在哪呢？”季寒对里面的小前提提出了异议。
“你说的话就是证据了，‘说我是凶手？证据在哪里’‘推理真精彩，都可以去写侦探小说了’‘这事结束了我就回老家结婚’之类的。电影里的反派们一心虚就喜欢说这些话。”
“最后一个不是死亡flag吗？”
“所以学长你现在有女朋友吗？”
“没……暂时没有。”
夏小然一副“所以我说的没错吧”的表情，继续看菜单。
季寒找不到可以歪曲事实的方法也就没了声响。
等待上菜的途中。
“学长学长我考考你。”翻着杂志的夏小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。
“考我啥？”
夏小然把杂志放到季寒前面，指着书上的一个地方。
一条线两端加上向外的两条斜线，另一条加上向内的两条斜线。比长短。
＞——＜
＜——＞
这是著名的“缪勒莱耶错觉”，两条线等长，但是上面这条看起来要长得多。
“上面的比较长。”季寒说。
“我看着也是……”夏小然翻到后一页看答案，有些惋惜的表情，“不过我们都错了，两条线是一样长的……”
“眼睛有时候还真靠不住。”季寒评价。
“就是说。不过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靠得住的。”
“眼睛突然看到错觉……感觉就像突然被恩爱的女朋友给踹了一样。”
“这个比方有点问题，还有学长你也没立场打这个比方。”夏小然提醒。
“对请你吃饭的学长这么毒舌真的好吗？”
“学长你要分清‘毒舌’和‘阐述事实’之间的区别。”
“……”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更毒舌了，是我的错觉吧？
“话说回来，‘错觉’还真是厉害……”夏小然把杂志翻来转去，“不管从什么角度看明明都是上面的线比较长。”
“物理系有专门介绍人眼构造的课程，课名是《几何光学》。”
“嗯好我记下了。”
终于有点作为学长的样子了！
“现实里会不会产生类似‘错觉’一样的事情？”夏小然忽然问。
“现实里的话……”季寒看向大厅周围。
“就比如这里吊灯光的光影效果加上放在墙边的镜子，还有吊顶上漩涡状的花纹，都让这个餐厅显得宽敞多了。还有电视电影里视觉魔术啊什么的……反正用途应该挺多的。”
夏小然看了看周围，而后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。
“每个人都看得见。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她说。
“噢……”没话接的季寒只好学公鸡叫了一声。
“要是能发现别人看不到的‘错觉’……”夏小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季寒，“那才有意思。你说是吧学长？”
……
饭间无话。
只是偶尔能察觉到对面夏小然同学窥视的视线。
饭毕。
注意到对面的夏小然同学一副还有事没说完的表情。
她刚说的那句“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‘错觉’”倒真让季寒在心里吃了一惊。坐季寒身后位置的林若秋也吃了一惊。一瞬间都有种夏小然同学脑子并不是不好使的错觉。太让人吃惊了。
不过看到季寒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夏小然很快就跳过了这个话题。
这家伙还真是不懂得隐藏表情，有什么事都跟写脸上一样。
“两位还有什么需要吗？”将桌面收拾干净的服务员问。
“不用了谢谢，我们再坐一会。”
“好的。”
服务员留下两个盛水的玻璃杯，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。
“还有什么想说的？夏小然同学？”季寒问。
夏小然踌躇了一会，下了什么决心一般。
“季寒学长，我听说过一些事情，有关于你的。”
“是吗？想不到我居然还挺有名的。”
“你有看江铭大学学校论坛的习惯吗？”
江铭大学学校论坛。
信息飞速发展标志性的产物。学校内外的大小事务一应俱全，求笔记，问课程，找兼职，卖二手等等，学校的官方号一些重大事宜还会提前在论坛里公开收集意见。当然也供学生们扯扯闲话，发发牢骚，聊聊八卦。
“常看啊。很方便的地方，不看白不看。”
“论坛里有个帖子名字叫‘关于今年5月18号林若秋学长失踪前后的事宜（新闻社）’”
季寒一愣。
“帖子我看过，怎么了吗？”
“这个帖子里提到学长你了噢！”夏小然打开了手机，“关于那天的事情我想问问……”
“帖子里不都写了吗？我记得说的挺全的。”季寒说。
“那也没有学长亲自说有说服力！毕竟是当事人。”
季寒顿了顿，问，“为什么要打听这事情？”
“我和林若秋学长的父辈之间相互认识。我曾经也和他见过几次。但他失踪这么久了这个案子还没有进展，就想自己来稍微调查下。”夏小然说。
正事来了。虽说季寒已经想到夏小然找他大概率就是关于这个事件。但听她说了出来还是感觉有些头疼。因为这是个还没有解的问题。还有失踪的那位朋友还在后面的沙发上听着他们说话呢。
“你先说你已经知道的事吧。”
“好。”夏小然看向手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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